陈鹏举(微博)

　　书画的价格，或者说包括书画在内的所有艺术品的价格，其实是一个与书画艺术、与所有的艺术品的艺术价值无关的问题。譬如现在的书法家的作品，什么价格是合理的呢？我看凡是成交了的都是合理的。艺术是无价的。艺术的无价，首先不是因为它珍贵到了无价的地步，而是因为它本来不是商品。艺术是人类的梦想，是人类在自己和天地之间，创造出来的一些梦境。谁可以拿梦去卖钱，谁有这样的心情拿自己的梦境去换钱？历来那些穷困潦倒的书画家、艺术家，不得已用自己的梦境换钱，也只有他们，虽然出卖了梦境，他们的梦境还是梦境。历来也有不少衣食无忧的书画家、艺术家也出卖梦境，可惜久而久之，他们的梦境不再是梦境，而是像俗世一样芜杂无趣了。现在我们时常听到叫卖的，大多是这样的芜杂无趣的书画和艺术品。而这样的书画和艺术品，成交的价格居然很昂贵。譬如书画，都像卖布一样，按尺论价的。有谁知道梦境的尺寸是多少，有谁知道梦境有大小，而梦的珍贵程度可以大小的论处？原本无价的东西，既然被投放到了市场，那就不然是有价的了。只是因为它原本无价，反而所有的价格成为可能。书画的价格、包括书画在内的所有的艺术品的价格，也就只须由两个前提来的确定，那就是买家的喜欢程度和买家的财力。譬如书画，买家如果不喜欢，那么任何书画在他眼里，就是一张被涂抹了的废纸。还有，买家有多大财力，他就会相应的多大的价格。由此可知，书画的价格，只要最终成交了，都是合理的。

　　这两个前提，往细处说，就产生了新的问题。一是买家喜欢。买家凭什么喜欢？梦境气象万千，各有所好，是喜欢的正解。可惜现在不是。文化的失缺，已经和不断在造成误解。现在的许多买家是耳聪眼不明。书画的好坏是耳朵听来的。程十发，大家都知道他的大画家，可是，在知道他的大名的人群里，到底百分之几的人、千分之几的人见到过他的画？还有，到底有万分之几的人，看懂了他的画？这就是现状。而买程十发画的人，远远超过了看懂了他的画的人数、甚至其中的大多数，是买到了的同时才见到了他的画的人。这里，喜欢很可能不是因为喜欢画，而是喜欢程十发的画带来的增值的可能。由此可以明白，现在的买家更多的是投资人。既然是这样，所谓买家的喜欢，更多的就得考量书画艺术以外的因素了。譬如书法作品，更紧要的是出自哪一等级的书法家之手。书法家协会主席、还是副主席？书法家协会是地方的还是全国的？不容怀疑，凡是能当上主席、副主席的，自然都是有能力的。地方或全国的也都各有各的理由和出处。喜欢按着这么串名单采购的作为，也是无可非议。只是可以一说的是，这是一种市场投资，和书画和艺术没有内在的关系。二是买家的财力。买家的财力，是因为殷实了才收藏写书画和艺术品，还是买家还是通过投资书画和艺术品，让自己的财力更殷实，是有区别的。这个区别，只是作为一个提醒，愿买家在投资原本无价的书画和艺术品时，先想清楚。

　　这里再要说的是，真正的书画家、艺术家，不必为书画和艺术品的艺术价值和市场价值的不同步而耿耿于怀，甚至还因此而失态。不容讳言，尤其在文化失缺的状态下，书画和艺术品在市场上的蒙羞不可避免。譬如，现在书法家的字的价格，更多的是因为他在书法家协会的身份、地位，而定位的。书法家协会领导的字，被广泛认为是最具艺术价值的书法作品。然而很可惜，许多这样的书法家，整体的文化修养不够。他们的作品大多都是抄录古人的诗文，他们甚至很少或没有自己的诗文。他们的书法艺术，大抵停滞在每个字的笔划和结构的研究上。当然，他们的字可以卖高价。买书法家协会领导的字，买家心里踏实，睡得着觉，还有望增值。书法家协会的领导，很难当上的，全中国有多少书法家一年年练着临着《争座位帖》，怎么就这些人当上了呢？买家的喜欢，还是有理由的。所以对此愤愤不平是不必要的，即使你也急着想拿梦境去换钱。世界上懂艺术的人很少，市场上懂艺术的人更少。如前所述，市场上的书画和艺术品的价格都有它的合理性。但，必须要明白：如果以市场上的书画和艺术品的价格衡量艺术价值的高下，正是艺术的末路。我们已经让艺术蒙羞。由于文化的失缺，我们已经让许多不贞的所谓书画和艺术品成为景色。我们，每个人，都要有良心去明辨和领略什么是艺术，什么是人类的伟大梦境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