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少有人像她一样，和自己摄影镜头下的风景一样动人，并且拥有丰富的景深。在9月平遥的金秋，在喧哗的国际摄影大展上，到处张贴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海报，而王小慧橘色长裙、面容沉静，似乎时间静止在身后，又似乎轻轻涌动，时隔三年再见到她，依然折服于这个双子座女子沉静慧黠的气质之下。

　　 从生命的直感到文化的重构

　　 这次她带来的作品是《定义女人》系列作品。前不久在上海一个老式洋房中，展出的《女人的上海花园》，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。那些绚丽得像油画，空虚得像梦幻一样的人物，同样安静地呈现在喧闹的平遥，几乎使人错觉这不是摄影作品，而是她的个人画作。

　　 照片中的女子们很多都是桃花色的妆容，中式旗袍，眼神忧郁迷离。王小慧表示，《女人的上海花园》基本没有时空背景，很多虚幻的、有的隐喻和象征意义的东西，比如女性的孤独、寂寞，都通过符号来呈现。并不直接地去表述。之所以照片做出了油画的感觉，就是为了要和广告区别开。

　　 这部分带有对上海脂粉文化想象的摄影作品，让我想起三年前王小慧的参展作品“花之灵·性”。相较之下，风格有明显的差异——“花之灵·性”由两部分作品合起来的，最早是1999年王小慧过生日时，朋友送了很多花，她因这个偶然，开始把花作为代表生命的主题拍摄，用以表达生命的短暂、脆弱和美丽。这部分作品曾被人评价为唯美的，而对王小慧自己来说，并非仅是为了唯美，更多的是在以花为媒介来表达对生命的理性思考。

　　 而在《女人的上海花园》中，关于生命的沉思虽然并未停止，但是思考的维度转换了方向。虽然王小慧强调这些摄影作品，虚化了时空背景，但是历史感和文化感触手可及，这是一次对存在中的女性的想象性重构，对一段逝去时空的重构，它和今天固然密切相关，但那些仿佛从深深弄堂里走出来的女子，再加上油画式的处理方式，体现的不再是个人单纯的观察和感悟，而有着明晰的重构指向。这也许和王小慧以及她的团队承担了2010年世博会的部分工作有关，文化的自觉意识和广角镜意味浓厚。

　　 有一段被广泛征引的评价，也许能够代表人们对《女人的上海花园》的评价——“情色、纯洁、女性的界限——这些都是她作品中经常出现的主题，但是经过艺术家的眼光以及受众的观摩而进一步得以深化。这些作品中的女性不能言语、不会动作，但她们脑海里正酝酿着不为人知的想法。这里我们看到了一种暧昧，一声历史的回响，一个向当下社会道德规范发问的声音。”

　　 而她自己表示，除了《女人的上海花园》，还有一组作品是对中国新一代青年的见证与写真。王小慧说：“当下是一个充满动感的时代，这些照片是对一代人的真实记录，是对一个眨眼而逝的瞬间的记录，捕捉了一代人对新的社会规范及价值观念的反省与挣扎。以前我的创作完全是个人的，现在我觉得作品既是个人的，又是历史的。这次的作品同第一次来平遥时的《花之灵》相比，历史性多了一些。”

　　 明星艺术家的自觉

　　 有两类艺术家，一种是整个人生都附丽于自己的作品，人为作品而存在。还有一种，是自身也作为一个艺术品存在，不仅仅是作品值得反复咂摸，人也值得品评再三。后面这种艺术家，我们通常说其具备明星气质。王小慧是后一种类型，在本届的平遥国际摄影大展上，她是被各路媒体追踪的重量级人物，她笑说一个常在相机背后的人，走到镜头前是件有趣的一件事情。面对长枪短炮，她自己也会做件更有趣的事情，就是拿相机去反拍那些要拍她的摄影师们。

　　 去年在瑞士，王小慧被授予了一个“明星艺术家”的头衔，他们觉得她两者气质都有，这两种气质皆有的人不太多。而她自己，对于自己的明星艺术家身份，也并不讳言，甚至深有体会。

　　 “有人问我艺术家那么多，为什么你会成为明星？我想，是因为我身处的时代，我代表了一个中国很重要的艺术阶段，处在一个非常好的节点，使我的个人气质和时代气质可以结合。”

　　 对于当明星，王小慧不觉得有什么不好，在她看来，一个艺术家只关在象牙塔里做艺术，不如去帮助别人。她谈到这次在德国找到300个艺术家，拿出自己的作品来拍卖，拍卖的钱捐给四川灾区。如果不是明星不可能有这么大号召力。但是作为一个艺术家，在创作的时候一定是孤独的，像明星那样热闹也不可能创作出好的作品。所以她始终保持着对各项活动的距离，接受的采访活动也不多。

　　 而之所以会来平遥摄影大展，而且还是一来再来。是因为这是国内最大的摄影展，王小慧认为平遥是很多摄影人的一个机会，不出国也可以获得一个面对世界的机会。她回忆第一次来平遥摄影大展的时候，在古老的城市里有现代的影展，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反差感和冲突感。

　　 作为在市场上得到广泛认可的艺术家，王小慧对艺术的市场化也颇有心得。她表示这些年来，平遥摄影大展组织方已经非常努力了。理应一方面要保持传统，另一方面不要把摄影大展变成廉价的旅游市场，做成一个大集市，要做就做高端。她引用了一句德国俗语说“你要大把的钱往外扔，然后你才可能整车的钱往屋里拉”。就像股票一样，你要看好它，才有投资获利的空间。

　　 说到德国，德国对于王小慧的成长可谓不可或缺，是在德国，这个四处奔走的“小木克”，逐渐获得了她的理性和艺术自觉，而成长为今天的王小慧。

　　 永远欲罢不能的“小木克 ”

　　 1998年王小慧作品入选欧美权威人士编撰的《摄影150年大师作品集》，成为全世界入选的60位艺术家中惟一的中国人。她的名字对于摄影界从来就不是陌生的，而更多的人知道王小慧是因为读了她2001年出版的一本书——《我的视觉日记——旅德生活十五年》。其中讲了她在旅德期间不寻常的经历：好友为她殉情身亡，丈夫遭遇车祸丧生，车祸后的王小慧大难不死，再次拿起照相机来诠释自己对生命、感情等等的顿悟——

　　 “假如上帝只允许我带走两样东西的话，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：‘这两样东西是日记本和照相机’。”

　　 《我的视觉日记——旅德生活十五年》是王小慧在面对公众时绕不过去的回忆，也是众多簇拥她的崇拜者们认识她的途径，但对于王小慧而言，生命并没有停下脚步，她“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珍藏在心灵的谷仓里”。继续用心在听、在看、在生活。

　　 　　王小慧把自己比喻为《小木克奇遇记》里的小木克，这个特别喜欢跑的小男孩得到了一双 “魔鞋”，穿上它可以跑得很快很远，却永不能休止，即使在海边被一堆晾着的渔网挂住无法脱身，摔倒在地的小木克双脚仍在空中蹬个不停。

　　 而这是王小慧的寓言，十余年过去了，她“仍然是那个一意孤行，欲罢不能，永无休止地跑着的‘小木克’，我跑得仍然很欢畅，很带劲，总在寻找新的目标，新的路途，总有那么多东西在吸引着我。”

　　 9月平遥的金秋，是摄影师们狂欢的飨宴，而这个双子座女子安静却暗含张力的笑容，犹如一幅充满张力的照片，再一次烙进记忆当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