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 来源： 发布时间：2008-12-01 点击数：2086

从伊犁回来后，特别想认识肖昌。肖昌是查布察尔锡伯族的艺术家，8年前，他和夫人带着孩子从伊犁回到故乡沈阳新城子区，也就是现在的沈北新区，教那里的孩子跳锡伯族舞，唱锡伯族歌，认锡伯族字，说锡伯族话。所以，当地的锡伯族人都称他们夫妇是“文化使者”，是他们首先使锡伯族文化东归故里。

　　不久前我们来到沈北新区，来到肖昌工作的兴隆台锡伯族九年一贯制学校。在他的办公室，办公桌的对面是一趟衣柜，里面挂着五颜六色的锡伯族服装，后面也是一趟柜子，里边摆着锡伯族乐器之类的东西。据说这些乐器，都是肖昌根据资料制成的，是对已经消逝了的锡伯族文化元素的还原。

　　坦率地讲，我对那些色彩鲜艳的服装和稀奇古怪的乐器并不感兴趣，就像见到新修的民族风情园、整理提高后的民族舞表演一样，觉得它们离原本已相去甚远。在同去的人好奇地向肖昌询问服装和乐器时，我在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个我想见的人。他汉语说得不流畅，声调像我们见过的所有新疆人一样怪怪的。此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，不像我在查布察尔见过的诗人阿苏。

　　后来，我和他说到阿苏，说到阿苏唱歌时完全沉浸于歌中的状态。肖昌说，阿苏唱歌是“上境界的”。他解释说，阿苏一发出声音，他就不是阿苏了，他与歌融为一体了。接着，他为我们唱起阿苏曾经为我们唱的那首歌。肖昌的歌声一出口，我马上感觉到他的独特，他和阿苏一样，同是浑厚、执著的锡伯族汉子，他们身上都潜藏着一种爆发力。

　　阿苏和肖昌都是在唱锡伯族歌时强烈地感染了我，我说不清打动我的是人还是歌，或是人与歌同化成的某种力量。

　　听说沈北新区要打造 “文化沈北”，于是有人建议：沈北是锡伯族的聚居地，又是查布察尔锡伯族人的故乡，而锡伯族的文化元素在查布察尔得到完整的保存，通过查布察尔锡伯族文化的东归反哺，来发展沈北的锡伯族文化，使其成为沈北新区的特色文化。

　　由此我想，在锡伯族的故乡怎么发展锡伯族文化？肖昌和他所在的学校，正从基础着手传承锡伯族文化。那天，我和那个学校的陈校长有过简短的交流，他强调一个观点，就是学校才是传承文化的地方，让锡伯族学生从小就接触掌握自己民族的语言文字，这是传承锡伯族文化的根本。

　　由此我又想，什么是锡伯族文化的根本？一个民族的文化之本，表面看是这个民族的语言文字，但往深处想，我又觉得语言文字尽管承载着一个民族的文化，但它并不就是文化之本。一个民族的文化的其他表征，如歌舞、服饰，同样不是这个民族的文化根本。

　　这样说，我是针对一个现实，那就是一些地方在发展区域性特色文化时，过多看重文化形式，把注意力放在风情民俗上，所以我们看到的特色文化多是五颜六色的民族服饰，丰富多彩的民族歌舞，而那特色文化的精神实质却被忽略了。

　　在文化建设中，就怕把文化符号化、标识化。文化一旦成为符号、标识，就失去了其价值，符号化、标识化了的文化，除了容易让人识别或装饰门面，就没有什么意义了。文化是精神性的，所以我才强调“文化精神”。

　　我问自己：一个汉族人，一个对少数民族文化没有关注过的人，仅去了一趟查布察尔，怎么就对锡伯族有这么强烈的兴趣呢？这样问时，我脑中出现的是在查布察尔结识的一个个优秀的锡伯族人，出现的是伊犁河南岸的次生林和查布察尔大渠。

　　200多年前，他们的祖先从东北来到伊犁，就住在伊犁河边的次生林里，靠捕鱼活下来，后来他们修建了查布察尔大渠，把荒芜之地变成了米粮仓。如今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自己的祖先充满敬意，对本民族的文化认同并自觉地传承，而民族的历史和文化培育了他们坚韧、忠诚、醇和、乐观的品质。而且，我相信这些品质不独属于查布察尔的锡伯族人。

　　在试图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时，我又进入阿苏的博客，读他的诗歌和文章。他的诗文和他的歌声一样，让我感受到一个执著坚守者的心灵搏动，他在遥远的边地，坚守着自己民族的精神家园。他说：“在这无人问津的僻壤，我诗意地栖居，平静地生活，执著地思索和松弛地写作。 ”读到这段话时，我被深深感动。

　　我意识到，是阿苏身上显现出的锡伯族文化精神和宗教理想感染了我。在锡伯族人的身上发现了我渴求的东西，我才对锡伯族人和他们的文化如此感兴趣。